我不由轻轻一笑,“就是没大没小,也是你先开始的才对。你认了我这个弟弟,这么快就忘了?” 她听到我这么说,也不由婉尔,这小家伙居然把什么都全推给了自己。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见她还在那里站着,我不由再次喊她过来看看倚凝此刻的状况,对医道我知之甚少,而他们藏剑阁却是这方面的老祖宗。 凌悦仙还是没有过来,反而淡淡的道:“不用看了,那丫头喝下的是‘梦还乡’,我只不过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而已。” 听到她的话,我不由一愣,“你?你给她换了药?” 凌悦仙那双波光粼粼的美目瞟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似不经意的反问了一句,“怎么?不行吗?说来你还得感谢我呢,要不你怎么听得到这小丫头自以为临终前的深情表白?” 我苦笑着点了点,此刻不禁有些怀疑,她真的是传说中的“藏剑阁”的阁主凌悦仙吗?堂而皇之的偷听人家小姑娘的心思,偷听之后反而还大言不惭,但不管怎样,倚凝这条命也正是由于她的偷窥才捡了回来。 第十一章 双面伊人 凌悦仙看着我的表情不由轻轻一笑,“你现在可是对你的玉儿感到扑朔迷离了?” 一听她的口气,我就知道那次我对芷玉和黛翠的轻薄又没能瞒过她的耳目。我不由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夜来香”每个人吃的什么饭、上过几次茅厕,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说的确实就是我此刻的感觉,我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还有那幅令人莫名心酸的水仙图卷。虽然我一直知道她不一般,也从未将她当一般人看待,但是此刻发现我对她的了解还是不够完全,正如对雁儿一样。 凌悦仙看我一眼,继续道:“从第一眼看到那鬼丫头起,我就知道她不简单,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她的身手恐怕未必在你之下。” 她那美若天仙的脸上浮现起一丝蕴含深意的笑容,那平淡若水的美目也泛起一丝隐隐的期待,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热切。 听到她的话,我心中不由一震,相信以她的眼光自是不会看错。 不由闭上眼睛,心中重重的一叹,“芷玉啊芷玉,到底什么才是你真正的面目?你将自己掩藏起来却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我目前的实力,虽然与师父、凌悦仙和杨孤鸿这三位最顶级的高手相比还相差甚远,但与黑白两榜其他高手相比却有一拼之力,就是与叶千秋相拼也未必会败,没想到芷玉竟也有此实力。 能教出如此杰出的弟子的人,天下屈指可数,无不是身份显赫、备受敬仰的前辈宗师。既然如此,她寄身青楼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琴棋书画,以文会友,那以她的绝代风华,就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使天下文人趋之若鹜,又何必非要屈身勾栏。 我并不是对这风月场所心有成见,其实这青楼之中也有很多优秀女子,只是各有苦衷、命运纠葛,但不管怎样,这些地方对女儿家而言确是有诸多的不便,便是再洁身自好,有些时候却也身不由己。 见我眉头深锁,她嫣然一笑,美得令人停止呼吸,“不过你尽请放心,除了某人之外,这么多年还真是没有人动过她一手一脚,我保证她还是新鲜的处女。” 听到她那意味深长、弦外有音的话,我不由苦笑。 蓦地,只听我怀中传来一声轻哼,低头一看,却见倚凝眉目簇成一团,秀气的脑袋向里动了一下。见她醒来,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再抬头一看凌悦仙,眼前哪里还有她的踪影!只转瞬间,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倚凝轻轻的揉了揉她的眼睛,眼前也由模糊变得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我的脸庞,“公子!” 她抬起手想摸我的脸庞,到中途却又缩了回去。 我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将她的手拉到我的脸上,让她轻轻的抚摸着。 她的神情忽地变得激动起来,颤声道:“这是真的吗?我没有死?” 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感觉之后,她再也没有自己去死的勇气,现在睁开眼睛,发现这世界所有的一切竟都是那么的美好。 “傻丫头!怎么这么傻,一点也不珍惜自己,幸亏发现得早,要不你恐怕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我大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红扑扑的脸蛋,笑着怜惜的责备道。 她慢慢的将在我脸上的小手拿了回来,一双玉手握着我的手放在她俏丽脸上,闭上那双略微有些憔悴的眼睛,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倚凝好害怕,倚凝不想离开小姐,也不想离开公子。” 我将她发抖的身子搂在怀中,心中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和怜惜。这小丫头,当时一冲动什么也没顾,到了现在才知道后怕! 她突然放开我的手,双手紧紧的捧着自己的脸庞,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和惊慌,“倚凝现在是不是很丑?” 我把她的两只手拿了下来,将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怜惜的笑道:“倚凝怎么会丑呢?倚凝和你们家小姐一样美丽。真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一样的美丽。” 她突然松了口气,胸脯一下低下去了很多,“那还好,没变丑就好。” 我看着她轻轻的笑着,这小丫头现在关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反而是有没有变丑。心中不禁想着,难道女人都是这样?爱过容貌胜过性命?但不管怎样,此刻的她真的很可爱,很可爱。 她忽地抬头看着我,幽幽道:“如果刚才倚凝真的走了,公子会为倚凝难过吗?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看着她带着希冀的眼神,我心中不由猛地一阵抽缩,我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坏。那天不经意间的举动,若不是她的提醒,我几乎已经遗忘,然而却没想到那在她心中竟然如此重要。由于身份的差异,她与芷玉感情再好,毕竟名义上还是侍女,若不是有这个时机,她的这些心思恐怕一辈子也就只能埋在心底,默默的看着我从她身边一次次的走过,若芷玉真嫁给了我还好,她也会跟着嫁过来,若芷玉嫁给了别人,她的心思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看着她,我心中不由升起这样一种觉悟,以后若不是真心喜欢、有意与之结成天地良缘的女人,千万别再去轻易撩拨,也许一时的口舌之快会给人造成不经意的伤害。 我拉着她的小手,放在我胸前,温柔的对她笑着,“倚凝那么好,对小姐好,对我也好,她哪怕就是受到一点伤害,我都会难过。所以呀,为了不让我难过,倚凝得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由于她的身份,她的心会比一般的女孩更加敏感,因而我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尽可能的温柔,生怕她因为什么其他原因而多心。 她看着我的眼睛变得迷离,轻轻的点了点头,依在我怀中半响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看她惊惶失措的样子,我扶住她的小蛮腰,帮她站起身子,问道:“怎么啦?” “我都出来这么久,小姐该是在到处找我了,我得赶快回去。” 我一想也是,若她太久不见,芷玉该是会担心,于是也不再阻拦。 到了“挽云阁”门口,她怎么也不要我再送她进去,我只得无奈的放开她,目送她走进“挽云阁”穿过庭院花圃,步入正堂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的主位上的小姐。她欢喜的喊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抬头一看,见到的是小姐冰冷的目光正冷冷的打量着自己。从小姐看自己的眼神她就知道糟了,她们自小一块长大,她对小姐实在太过了解,她此刻的神情正是她气到极点的表现。 她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苏芷玉冷冷的看着这和自己情如姐妹的侍女,愈发无法压抑心中的怒气。她对她没有防范,她几乎知晓她所有的秘密,但她竟然背叛了自己,去向另一个男人告自己的秘,虽然她也知晓她心里应是为自己好,但她却容忍不了任何人的背叛。 背叛,那是她一生中最痛恨的两个字。每想到这两个字,那一幕幕惨不忍睹的景象就浮现在她的眼前。 倚凝一见小姐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向公子告密的事已被小姐发现,她“噗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一片惨白,无力的喊出两个字,“小姐“你干什么去了?” 苏芷玉的声音很冷,整个人就像是一座冰山,没有一丝应有的感情色彩,没有了人前的笑意盈盈,也没了那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从容。她充满煞气的美目隐隐现出一股杀机。 “我倚凝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的颤抖,望着小姐的眼中满是彷徨,她不知道小姐会怎样处置自己,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定不会轻易饶过自己,虽然她待自己一向很好,然而她却知道她对背叛她的人到底有多痛恨。 “啪”的一声,也不见芷玉是如何出手,跪在她三尺之外的倚凝被一个耳光打飞。 我不得已从窗户穿了进来,将倒飞向门口的倚凝抱在怀中,却见她的左脸颊上已多了一个大大的掌印,红彤彤的五指清晰可见,嘴角亦溢出一股血丝。 望向对面的芷玉,我脸上不由浮现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这真是她吗?真是那个浅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她吗?此刻的她真的好陌生,“你这是何苦呢?” 见到我,芷玉清丽脱俗的脸上也呈现出一丝伤感,幽幽道:“芷玉知道公子很喜欢人前的那个玉儿,所以芷玉也一直在公子面前保持着那副模样,就是公子那天对芷玉那么肆意轻薄,芷玉也没有反抗,只是希望芷玉在公子心中永远是那么美好。” 说到这里,她不由轻轻的摇头笑了笑,“但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只是我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快。” 我站在她的对面,静静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的真切,辨得仔细。 第十二章 心有千结 她依然还是以前的她,然而那不同之处却又如此明显,先前那一幕依旧在我脑中盘旋。 她虽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 看着她,我原本想说的很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很多时候其实并不需要说些什么,也说不明白,只那一眼便一览无余。 心如蛛丝网共,中有千千结。 我放下倚凝,将手伸向芷玉的脸庞,轻轻的喊了声玉儿。 在我快要抚上她脸蛋的一刹,她的身子却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我的手也随之停在半空。 我心中不由一凛,若就这样让她退去,那我和她之间那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的亲密将会被拉得很远,甚至比最初的距离还要遥远很多。那一条看不见的沟壑,若要修复,不知又得花上多少时间,也许一生一世都不堪弥补。 暗自一咬牙,欺身上前,一把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退那一步,苏芷玉也是万分矛盾,她自是明白那一步代表着什么,退出之后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遗憾。也许从此以后,她曾经唯一有过特殊好感的男人,将被她永远珍藏在记忆之中。 突然身子一紧,已被男人抱了个正着。心中既有些责怪男人的大胆,同时也夹杂着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一直以来,她都恨透了这些唐人。她从小就打定主意,要让这些唐人也尝到国破家亡的滋味。她曾发誓要让李唐也如同她的国家一样,在战乱中支离破碎。 她无法忘记那金戈铁马践踏她的国土,她无法忘记自己的父兄是怎么倒在血泊之中,更无法忘记破城之后的血腥清洗。 尽管当时的她只有几岁,但那一幕幕却让她刻骨铭心,那国恨家仇她一天也不曾忘记。 从表面上看,连她的母亲似乎都已经渐渐的淡忘了那段历史,似乎都已接受了现实,但她却知道即便所有人都将那段历史遗忘,她的母亲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忘记,在那场战争中她失去了太多,几乎是她所有的一切。 她一再劝自己,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不过是不想自己受到太多的磨难,她又何尝不想报仇雪恨! 她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和唐人有太多的牵连,却终逃不过恢恢情网。她好不容易才下决心要慧剑斩情丝,却被男人抱在怀中挣脱不了分毫。 从那犹豫的挣扎中,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此时的矛盾。 “玉儿。” 我轻轻的吻着她耳鬓的发丝,大手揽着她柔软的腰肢,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体香。 “你!先放开我。” 苏芷玉幽幽的语气中带着一分无可奈何,从他完成自己那副画的时候起,她便明白她今生是忘不了他,以后接触得越深,他在自己心头的影子便越是挥之不去。 她一直都以为他是谦谦君子,但没想到那天他对自己和翠儿却是那么肆意轻薄,将自己姐妹左拥右抱。特别是翠儿和她娘亲离开以后,自己浑身几乎都被他欺负了个够,每当想到那天他在床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的心就怦怦直跳,面色有如红烧,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刺激。 对这男人,她就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她知道他就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要找的人,但他却偏偏是唐人。 她略微一偏头,刚好看到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倚凝,不由羞恼交加,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死丫头旧帐还没算清楚,现在又添上新帐了,使劲的扭动着身子想要离开我的怀抱。 虽然倚凝知道主子是有些喜欢公子,但却没想到他居然在主子面前如此放纵,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主子竟然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声放开她,完全没了平常私下那狠厉的模样,以致就这样傻傻的呆在这儿,忘记了回避。看到主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主子身边的那个人。 看到倚凝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加上倚凝刚才的表现,我顿时明白外表柔和的玉儿驭下定是极严,才让她身边哪怕最亲近的倚凝都对她如此畏惧。 我大手重重的抓了一把她的臀肉,对着倚凝笑道:“你家小姐这般天仙化人,呆在她身边可都是享受,你那么怕她做什么,难不成她还真会把你吃了不成?” 倚凝小嘴翘了翘,欲言又止。 芷玉却明白我这是变相的在替倚凝向她求情,不由轻轻的冷哼一声,白了我一眼,那吃味的模样使她在清丽中更平添了三分娇俏。这可是她从未有过的神情,就是那天她与翠儿双娇在怀也没有这般反应。 芷玉心中却在恼怒这可恶的男人一点也不给她面子,竟在倚凝面前也这么轻薄她,却偏偏让她发作不得。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公子切茶。” 看到男人那样对待自己的主子,倚凝刚升起的回避的念头被瞬间打散,再一次无辜的成为主子泄火的对象。 看到倚凝仓惶逃走的背影,芷玉眼中闪过一丝痛惜的神色,刚好被我捕捉在眼中。我怜惜的看着她清理脱俗的脸庞,柔声道:“你呀!心里对她那么好,表面上却又那么凶她?也不怕她记恨于你?” 苏芷玉不由摇头苦笑,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丫头什么都好,但就是对我太过关切,生怕我一不小心吃了别人的亏。这不,刚从我这里听到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跑到你那里去搬救兵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这至少说明她并没有真将自己当作筹码的打算。 “芷玉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了娘亲着想,芷玉若真那么不爱惜自己,她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她自嘲的笑了笑。 “你娘?”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她的家人,我不由惊讶的重复了一遍。 “怎么?芷玉就不能有娘吗?” “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看着她的嗔怪,我唯有苦笑。转念不由又有些向往能早些见识下她的娘亲,“不知道能生出玉儿这般女儿的娘亲会是怎样的绝代佳人。” “你!” 苏芷玉不由气结,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似乎在这男人的眼中就只有美女,一点也正经不起来,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早点看清这无赖的真面目。 第十三章 补天阁宗 “夜来香”左边斜对面是一座与众不同的酒楼。它算不上奢华,也谈不上高雅,但在金陵却是人尽皆知。 要进它的门槛并不难,只要有上三文钱,都可以进去逍遥一番。若只是如此,那也算不上什么,它的高明之处在于,再高雅的人进去之后,又都不会觉得低俗,这才是它别具一格的地方。 雅俗共赏,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像这样的地方,按道理说应该有一个非常喜气或者古朴的名字,但偏偏相反,这座酒楼的名字并不喜气也不古朴,反而会让很多初见它的人望而止步。 恨海难填,很难想象这是一个酒楼的名字。按常理来说,就这一个充满晦气的名字就足够让人退避三舍,就足够所有人将之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身,但奇怪的是,这座酒楼在祈北手里不仅没有经营惨淡,客人却是骆绎不绝。 二十年前,自这儿从商铺改成客栈之后,祈北便随着他的客栈一起逐渐为金陵人所了解并接受,时至今日,已是金陵最有名的客栈。 恨海难填,这个原本伤感异常的词,二十年来在金陵人的心中已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亲切如手,温暖似家。 如今的江湖人一到金陵,住的差不多都是这个客栈。 恨海难填,那张巨爷匾上刻着的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在凛冽晚风中屹立傲然。 天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但这儿却是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尽管客人很多,却一点也不显得嘈杂。 正在柜台上算着小帐的祈北心中猛地一颤,那丝石破天惊的气息对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但却不知有多少年未曾感受过。 二十年,或许更久。 不知不觉间,已经二十年了。这二十年中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分分漫长的煎熬。 他本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但在这二十年的等待中,岁月却一点一点磨掉了他身上的棱角,就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在这儿竟真的呆上二十年。 祈北,这个名字江湖上或许还是有些人知晓,毕竟这“恨海难填”是江湖中最有名的客栈之一,它的老板众人自是也有一些耳闻,但却没有人将之和另外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祈大,那两个不知在二十年前寒了多少心的字。 魔门之主钟师道的头号心腹,钟师道在武林中的代言人,二十年前他随便一句话便可让无数名门大派心惊胆颤。 如今,他经常在铜镜中看自己,他时常怀疑现在的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那老态龙钟的模样哪还有当初一丝一毫的痕迹。若他再到某个门派说自己是祈大,恐怕不仅不能达到当初的效果,反而会被当成疯子给轰出来。 钟师道的那句话让他安心的在这儿等上了二十年,他甚至连为什么这三个字都没问过一次,也只有他才最明白,那接近神一样的伟男子有着怎样的无可比拟的魅力,仿佛整个天地都只为他而存在,只要他一出现,不论是哪,他都是那么耀眼。 他慢慢的抬起头来,却见正在上楼的苏南也停滞在楼梯上。 那真的是宗主的气息,苏南眼中涌现出一丝掩藏不了的激动。 苏南比祈北要年轻许多,大概四十出头,皮肤白皙,文士装扮。和祈北的和蔼不同,他看上去显得很是冷漠,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清高的落魄读书人,而他也确实是天下难得的饱学之士。 苏南原本出自名门,是当年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后起之秀,然而一向自视甚高的他遇到钟师道之后彻底改变了他命运的轨迹。 那次赌约他输了,输的是他的一生。他也赢了,赢了一个举世无双的主人。 自那以后,江湖上有名的“玉马”消失了,有的只是魔门补天阁的苏南。 他一向很少佩服什么人,但钟师道的气度和胸襟却让他死心塌地,自追随他的那一刻起,他便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见祈北望向自己轻轻的点了点头,苏南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流。这么多年,也唯有祈北像父亲、像兄长一样关怀着自己,自他跨出那道门槛的一刹,便注定了日后的一切。 我从挽云阁出来,心中一阵轻松,事情总算没有倚凝说的那么糟糕。 想到倚凝,我不由有些好笑,那丫头也迷糊得可以。 正思索间,突然不远处人影一闪,绕过房梁一闪而逝,那惊鸿一瞥有若电花火石。 我不假思索,起步流星赶月般追了下去。 那人迈步并不快,步子也不长,但转眼间却已掠过数十丈。 我不由暗自心惊,轻功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我也只在杨大哥身上看到过,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将功力提到八成,却依然缩不近丝毫距离,依旧那么不远不近。 前方那脚不落地的身影,如踏在虚空,潇洒悠然,明显还有余力,但却始终不脱离我的视线。 我蓦然醒悟,我才是他今晚的目标,他如此费煞心机,不过就是为了吸引我罢了。想到这里,我渐渐的放慢了脚步,追赶得也不是那么急迫,果然,前面那道影子也跟着慢了下来。 我面上不由浮现起一丝笑容,到了现在,我反而不是那么心急了,悠悠的迈着步子跟在后面。虽然表面很放松,但心底却是极度警惕,面对这种级别的高手,任何人都不敢有丝毫大意,哪怕就是师傅、杨大哥抑或凌悦仙,他们也未必敢说一定能轻易的取胜。 沿着横街左侧的房顶,几个起伏之后,到达一片荒芜的废园。在向侧面的转角间,只觉脚下一低,那张他走过的石板在我脚下竟变成了粉末,右脚一折,左脚微一用力,如大鹏展翅一般向前方扑去。 然而那人却早已刹住了身形,等的似乎便是我这一掠,蓦地一转身,大手一扬,一股强烈的劲风向我袭来。 他的动作很随意,就像是不经意间的行云流水,那劲风也没有太大的声响,就像是一阵轻风,但那旋转的气流却让身在数丈之外的我明显的感受到那无可名状的压迫。 只转念间便已到达我的身前,那速度之快令我不及闪躲,避无可避之际,挥起右手向他迎去。 没有想象中的巨响,没有砾石横飞的画面,两股力道泾渭分明的从彼此之间穿插而过。 “砰”的两声轻响,我的的掌风重重的打在他的身上,而他的拳劲也着实落在我的胸前。 一声轻哼,在这短暂的刹那,我已赢得宝贵的时间,撤剑在手。 此时借着月光,我才看清在我身前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那是一个白眉长须的老者,一袭青衣,清瘦矍铄,面上带着一副和蔼的笑容,若走在大街上,任谁都只会将他当作是邻家老大爷,然而此时此地,他那慈祥的目光却让我有些心虚的错觉。 “仓”的一声,那刚撤出的长剑被我归入鞘中。从刚才那拳势中,我就感觉到他既无杀势也无杀意,只是一种试探,我撤剑也并不是妄图攻击或者自保,而是一名剑手在遇到危险时的自然本能,就如同饿了想吃饭一样。 他看着我轻轻的笑了笑,将目光转向我的身后,双脚微张,负手而立,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看他神情有异,我心中一动,这才主意起周围来,果然在我身后不远处有一股我异常熟悉的生命气息,而他的身后也还有另一股能量波动。 “花间派花解语见过祈大叔。” 随着这话声的响起,解语俏生生的身姿从旁边阴暗处显现出来。 那一颦一笑,一言一休都充满了无发言喻的奇异魅力,此时的她将自己的美丽发挥到了极致,犹如一位谪落凡尘的月下女神,朦胧、神秘而优雅。 那老者先是一讶,继而欣喜的笑了笑,“二十年没见,没想到当初的小解语如今已是出落得这般水灵,你师傅呢?她还好吗?” 听到祈北提起师傅,花解语面上不由一黯,幽幽道:“师傅她老人家已经仙去多年了。” “什么!” 祈北浑身陡地一震,脸上浮现起一股莫名的哀恸,那个美得连自己主人都舍不得伤害一丝一毫的她居然就这么去了,日后主人得到这个消息后不知会是何等伤心。 “师傅临终前唯一的牵挂就是钟师伯的下落,不知大叔可否告知解语,也让解语告慰先师在天之灵。” 解语眼中流露出那次在我面前提到钟师道时同样的企盼。 这是十多年前她答应过师傅的事,但十余年来依然还没兑现诺言,那已是压在她心中的一个沉重包袱,一日解不开便一日放不下。 祈北哀伤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人终是逃不过这一关,便是以主人参天造地之能又能如何?自己心爱的女人还不是终成一捧黄土。 他很明白解语师徒的感情,也自然更能理解解语的心境,怜惜的看着解语道:“大叔也很想帮你,但是他突然一声长叹,“但是我同样也不知主人身在何处,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打探主人的消息,但却都一无所获。” 解语不由苦笑了一下,这已是她第二次失望,她原本以为最有希望的两个人,带给她的都是无尽的失望,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那钟师伯失踪之前可有什么形迹可寻,或者交代过什么?” 祈北慢慢的将目光转到我的身上,“那一段时间,主人确实有一些异常,当时我还没太过在意,现在想来,主人似乎对日后的事已有预感。” “钟师伯到底说了什么?” 祈北望向我的目光一直向下,最后落在我手指那莹白的戒子上,郑重的道:“主人曾要我们隐姓埋名二十年,二十年后寻得他的气息方可重现江湖,二十年后佩戴墨玉者便是我补天阁之新主。” “参见宗主!” 祈北话一说完,便跪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身后也显现出另一道人影,与他并肩一矮,跪倒在地。正是那隐藏着的另一道能量气息——苏南。 第十四章 晚晴来访 望着陡然跪在地上的二人,我不由淡淡的一笑,“阁下怕是认错人了,我乃蜀山剑派弟子,也是解语的相公,但与贵宗却是风马牛不相及,阁下要择新主,另寻其人吧。” 说罢,转身就欲离去,心中却在留意二人到底有何变化。 祈北和苏南脑袋朝下,跪在地上丝毫未动。祈北通过刚才那一掌证实我用的正是补天阁的至高心法,二人心中早已笃定我便是他们主人的传人,新一代的魔道尊者。虽然名知我向前走去,却没有抬起头来。钟师道随便的一句话便让他们忠信如斯,由此可见钟师道在他们心中的份量是何等根深蒂固。 魔门内部虽纷争不断,但花间派与补天阁却是一向交好,开宗立派以来从未出现过大规模的冲突。传说两派祖师便是一对恩爱的情侣,虽天意弄人无法结合,但却一直痴心不改,虽然这并没有得到最终证实,但却渐渐为两派弟子所认同。 二十年前,也就是解语的师傅和钟师道执掌两宗的时候,甚至有合同为一家的趋势,他们二人的特殊关系,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因此花间派虽对外往来不多,但对补天阁的一切却比任何其他宗派还要清楚,而且祈北和苏南也经常到花间派,对这主人心上人的宝贝徒弟自然也爱屋及乌,疼爱有加,所以解语与祈苏二人感情极为深厚。 既然钟师伯那么说过,那这两位叔叔肯定不会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任何其他外人都不会明白钟师道在魔门的至高地位,也无法领会他那无可比拟的奇异魅力。 墨玉如今就戴在他的手上,那是谁也否定不了的事实,虽然解语也知道他是蜀山剑派唐梦杳的徒弟,但就是她自己都无法相信他真和钟师伯没有半点关系,更不要说祈苏二人。 他们一旦认定了他是钟师伯的弟子,一旦承认了他宗主的地位,若没有他开口,他们真会一直跪在这儿。 看到男人慢慢的向前走去,解语心中也不由暗自着急。看了看跪在地上没一丝反应的二人,又看向前方的男人,她几次张嘴又几次合上,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喊了声相公。 听到解语的声音,我回头向她一看,却见她眉目微锁,望向我的美目中带着一丝丝企盼和哀求。 “你们都先起来。取”我停下脚步,目光转向二人,平静的说道。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离去,不过就是试探二人而已。 我隐隐感到我与魔门以后是脱不了关系,先是解语,现在又是这补天阁。 从解语第一次询问我钟师道的时候,我便有了一些疑惑,我习的居然魔门功法,师傅送我的礼物居然是魔门的宗主信物。 如今补天阁的人再现,我居然又莫明其妙的成为了他们的宗主,至于究竟是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看来,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并不是偶然,而是一个精心的布局,师傅就算没有参与,至少也是知情人。 我不是怀疑师傅,我也没有怀疑她的理由和资本,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自己是白道中坚,却又要她的弟子是魔门巨孽。若真有那么一日正邪相争,她会狠心和我刀剑相向吗? “谢宗主。” 祈北和苏南起来之后,垂手恭敬的站在我的两旁,都没再说话。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疲倦和困顿,真的很想再回蜀山,找她问个明白。 尽管她在我心中胜过一切,但是我想做个人,而不是她的木偶。 是的,我想做人,而不是木偶,任何人都休想将我玩弄与股掌之间,哪怕是她。 那一丝心痛之后,蓦然变得无比清晰。 我不要再仰视她,我要坦然的与她对视着。那需要可以藐视天下的信心,而只有实力才是自信的来源。 转来转去,终于又回到原点。 这个世界真的就那么简单,谁拥有实力,谁就拥有说话权。 花解语密切的关注着自己的男人,他那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能瞒过她的眼睛。她没有去打扰他,很多事靠的是各人的领悟,对同一件事,一千个人就会有一千种看法,而也只有自己才能找到最佳答案。 在他所有的女人中,她应该是陪他最久的,但就是她都还没完全弄明白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就像是一团漆黑的深渊,随时都在变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引导他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看着他那清晰的目光,她知道他又成长了,不同与以往任何一次。 看着现在的他,她突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师傅痴爱了一生的男人。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像师傅一样,爱了一生,等了一生,最后却是什么也没等到。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早已寒暑不浸的她,在这宁夏的午夜竟有些寒冷。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看到她突然一个莫名的颤抖,我心中不由一惊,刚刚破身的她,又暗中随行了这么长的时间,该不是着凉了吧。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望着他关切的模样,解语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流,驱散了那丝阴凉,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对着她笑了笑,拉起她的小手,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 突然想起祈北方才那句话,回头望向他道:“前辈刚才说,寻得他的气息方可重现江湖,今天两位前辈暴露行藏,难道是已有钟前辈的踪迹?” “宗主有所不知,墨玉作为本门宗主信物,乃本门宗主代代相传。前任宗主确定好继任者之后,会将本身灵力注入墨玉,但会被封印起来,只有新任宗主达到一定境界才能引起墨玉震动,从而打开封印,恢复墨玉本色。” 祈北说到这里,眼中陡然精芒一闪,一股指风向五丈之外的漆黑丛林激射而去。 那股细微的指风没一丝声息,贯穿三尺巨石。 “补天阁后继有人,晚晴特来恭贺,只是祈师叔好像不太欢迎晚晴呢。不知风公子,不,风宗主是否还记得晚晴?” 随着这醉人声音的响起,冰清妖艳的萧晚晴不知不觉间已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十五章 柳暗花明 她依然还是那袭黑纱短衫长裙,粉藕莲臂与那黑纱交相辉映。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清理脱俗中露出的那一分隐约含蓄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人停止呼吸。 再一见她,才发现她和以前的解语是如此神似,我不由有些敬佩魔门各宗的宗主,别的先不说,就她们看人的本领就可谓之一绝,挑选出来的传人都是如此惊艳绝伦。须知当初挑选的时候,她们都才几岁,而那个时候那些老妖女们便把她们从千万人中挑了出来,可见眼光是何等毒辣。 我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这小妖女倒好,我正四处寻她不着,她却居然主动送上门来,真是应了那一句古话——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晚晴这可是说笑了,不管是谁目睹晚晴芳颜,任岁月荏苒都不会有丝毫淡忘。吹雪本就是俗人,依旧还是跳不出这一具臭皮囊的束缚,自也是不能免俗。只是像晚晴这般躲在暗处给人庆贺,吹雪倒真是第一次听说,也算是孤陋寡闻了。” “宗主要骂晚晴做了梁上君子,明说也就罢了,何必这么转弯抹角呢!只是宗主这可真是误会晚晴了,晚晴可也是刚到,你们声音那么大,晚晴就是想听不见都不成。” 萧晚晴无比优雅的站在我们对面,后面跟着上次同样有过一面之缘却未睹真面的白纱蒙面女子。 尽管她们自始自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但任谁都无法掩盖住她们的芳华,哪怕是风华绝代的萧晚晴和花解语。 虽然看不到她们的真面目,但那眸子散发出的信息却分外明显,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一个诱惑,一个冰清。 尽管她们站在萧晚晴身后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位置,但却带给我一种别样的感觉,心中不由生出一种直觉,她们才是最可怕的人,任何人若只注意到萧晚晴而忽略了她们的存在,那将会是致命的代价。 我稍微挪了一下身子,赫然发现却迈不出脚去,脚落在任何地方仿佛都是泥潭,心下不由一惊,好可怕的两个女人! 眼光不由在她们那物傲人的身姿上多看了两眼,那曼妙挺拔的身姿让人直升起一种揭开她们面纱看个究竟的冲动。 转念间,身上突然传来一股刺痛,顺向看去,却见左边那冷美人眼中射出一道寒光。我对她轻轻笑了笑,大概是我的打量惹恼了她。却没想到我这友善的一笑在她眼中却变成了另一种滋味,平白的招惹了一个莫大的敌人。 从那男人的狗眼瞟向自己的第一眼起,冷香姬就浑身不自在。不管是在内还是在外,她一向都非常低调,尽管如此,但还是会有些讨厌的苍蝇,只是鉴于自己的身份没人敢对自己放肆,那些人也就只敢偶尔的偷看她两眼而已,并不曾真正骚扰于她。对那些人,她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却不同,他看向自己的眼光虽然并不猥亵,但她却感到他的眼神似乎穿透了自己的衣服,自己就像是一丝不挂的呈现在他的面前,那种羞辱的感觉甚至让从未把天下男人放在眼中的她有种想转身逃跑的冲动。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他那挑逗的一笑,在接受到自己的警告后,他居然还那样明目张胆的对自己挑衅,这不由让她恼羞成怒。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想将那臭男人撕成碎片的冲动,心中却死死的记住了他,这可恶的男人,终有一天她要报今日之仇,只要有机会,一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那白纱下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 谁也没想到,我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竟触恼了一个心比天高的女人。若一个女人当真和你较起劲来,那带来的会是数不清的麻烦。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萧晚晴的身上,心中猜想着她这么晚出来究竟是去做什么。她说她刚到不久确实是实情,在她们到达那一刹,我也有感应。但说是前来恭贺补天阁找到新主却纯粹是无稽之谈,在祈北解释之前,连我都不知道,她们又怎可能知晓!不过不管怎样,我已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 “吹雪正有一些疑问想要请教晚晴,只是不知晚晴能否坦诚相告,以解吹雪心头之惑。” 我清楚的记得她在离开南宫家时对燕回天的提醒,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她既然有说过,那至少是希望燕回天暂时不要出现意外,那样才符合她的利益。那谋害燕回天的人也应该是她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有了这样共同的利益结合点,我并没有转弯抹角,不愁她不坦诚相告。 我突然转移话题,没有任何铺垫的开门见山,她瞬间就明白我抓住了她的痛处,美目中不由闪过一丝赞赏,口中却道:“那也要分什么事了,晚晴可也是人,不像神仙那么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不过宗主尽管放心,凭补天阁和我阴癸派的交情,只要晚晴知晓,定会坦诚相告。” 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会简单很多,只那一言半语就能猜到对方的意图。 我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的道:“我想知道谋害柳道清和燕回天的真凶究竟是谁。” 见我问得这么直接,她心中不由一讶。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顿时有种落了下风,处处受制于人的感觉,面上浮现起一抹绚丽的笑容,原本已到嘴边的答案却改成了这样的回答,“那你可真把我当神仙了,你们那么多人查了那么久也没什么进展,我一个小女子人单力薄还会比你们还神通广大吗?” “那要不要我提醒你,你在南宫世家说了些什么。” 面对我的咄咄逼人,她没有一点变化,反而轻轻的拂了下她耳鬓的秀发,朝我妩媚的一笑,“晚晴随便的一个面相,没想到宗主却是那么认真,依你这么说,那大可以把天下的相士统统抓起来,一个个的问个遍!” 对她的推卸,我渐渐感到不耐,望向她的眼神不由一凝,空气仿佛瞬间被凝固了一般,“我只想知道答案。” 那霸道的语气让祈北苏南和冷香姬二女眼中都不由闪过一丝异彩。 萧晚晴静静的与我对视了良久,最后终于还是软化了下来。她自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她明白什么叫大局为重。为了割掉另一条尾巴,此刻万万不可开罪于他,为了大局,现在委曲一点也算不上什么。幽幽的一笑,反问了一句,“宗主听过狼嚎吗?” 狼,从古到今,生在北方,长在北方。 北方的狼?我猛地想到倚凝刚才求我阻止玉儿嫁给安庆恩或李憕,这么说安庆恩此刻也应在金陵?心中不由一颤。 事已至此,我眼前瞬间明亮了许多。虽然我早就怀疑安禄山和魔门与此事有关联,却也只是猜想,而此时经过萧晚晴的印证,之前的许多困惑豁然开朗。 我没有追问她是如何知道此事,就算是问了她也不会说,须知这等事是何等机密,而竟没能瞒过她的耳目,那安禄山内部肯定有她的人,而且地位甚高。 收拢北方之后,安禄山终于还是将他的魔抓伸到了江南,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江南的咽喉——金陵,第一个要除去的自然就是金陵的支柱——靖南将军柳道清。 此刻我清晰的感受到金陵的形势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它不知不觉间已成为大唐安危的基点,若金陵落入安禄山的手中,那他通向南方之路便有了突破,我不敢想象若江南也在安禄山的掌控之中,那天下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若安禄山只有东北和中原,他就算起事,朝廷依旧还有关西陇右为屏帐,江南西南为支撑,但若安禄山控制了江南,那就对朝廷形成半包围之势,以江南牵制西南,更重要的是他的兵粮军饷便有了依托,须知如今江南的富庶早已超过了关西陇右。可笑当今皇帝却一手抱着他的美人贵妃,一边和他的皇子们玩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游戏。 只是我想不通的是师傅为何这么关心天下安危,若说她是为了让天下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倒也罢了,而她的出发点却明显不是这般。这么多年来,她御吐蕃退南诏,为李唐安定四处奔波,好像这天下本就是她家的一般。 望着萧晚晴三女消逝在黑暗中的身影,解语俏脸上不由浮现起一股玩味的笑意,看向我耐人寻味的道:“这丫头心眼也真多,不过看来她似乎也遇到了天大的麻烦,要不依她们阴癸派的作风断不会如此委曲求全!” 我知道以解语的聪明怎么看不出这其中的关结!她只是想这样婉转的提醒我罢了,我对着她笑了笑,轻轻的点了点头。经过刚才的刻意试探,萧晚晴的委曲求全无疑表明她也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隔山观虎斗,借刀杀人,这便是她的如意算盘。虽然此刻我不得不对付安禄山,但岂能尽如她意! 解语也不由婉尔一笑,自己真是关心则乱,萧丫头这么明显的把戏又怎能瞒过他的眼睛! “宗主或许不知,本门灭天宗之主正是安禄山。” 垂站在我身侧的祈北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却是石破天惊,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 我原本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就是解语绝世的容颜也不由一滞。我们二人面面相觑,虽然我们一直都怀疑安禄山和魔门有密切的关系,但谁也没想到安禄山竟就是魔门的首脑之一。 堂堂大唐数藩军政首脑,竟是魔门灭天宗之主! “宗主不如到老奴的落脚之地小憩,老奴为宗主详细的介绍本门的情况,也好为本宗的将来早做打算。” 对祈北将我当作补天阁的宗主,我没承认也没否认。不过我此时最欠缺的正是对敌人的了解,祈北是魔门的元老,更是钟师道的头号心腹,对魔门的了解自是常人所不能及,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怦然心动,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就有劳祈叔。” 第十六章 禅宗传人 随他走到他所经营的酒楼,望着门庭正中高悬的那四个大字,我的目光不由移到在前面带路的祈北身上,轻轻的瞥了他一眼,再回到那四个字上。 情天可补,恨海难填。 补天,便是这样的隐归,他也依然还惦记着自己的宗派。不知他将这四个蕴含深意的字刻在那么显眼的位置,是在提醒自己,还是警醒别人。 补天阁,自二十年前钟师道失踪之后,这个名字便逐渐沉寂在江湖的汪洋,为新一代的浪潮所淹没。 二十年前,钟师道,补天阁,一提都会让人颤抖的名字,如今还记得他们的人已不是太多。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只要稍微有一点年纪的江湖人,谁也不可能真正将这两个名字遗忘,只是这么多年来,那已成为一个禁忌,绝少有人再提到这两个名字。 那是所有武林中人的耻辱,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那种被人踏在脚下的感觉并不值得怀念。 其实很多人都注意到,随着补天阁的销声匿迹,禅宗也低调了许多。先是神秀大师的归隐,而后是禅宗的封山,近二十年来,几乎没有禅宗的人行走江湖。 当年钟师道挟雷霆之威横扫大江南北之际,是神秀大师阻止了他的肆虐,还江湖一个宁静,可以说是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然而对他的归隐,最兴庆的不是他的对手钟师道抑或补天阁,而是那些他从钟师道脚下下释放出来的人。 人其实是一种非常找奇怪的动物,掩耳盗铃并起不到什么真正的作用,但至少那能让人面上好看,心里好受。别看许多今天的江湖豪杰人模人样,而在多年前,那都是一个个的龟壳。钟师道失踪,补天阁匿迹,神秀归隐,禅宗封山,最松了一口气的应该是他们。 当年追随钟师道,豪情万丈,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魔门中人,原也不是那么不折手段,然而为黑白两道皆不能容的他们,为了生存却不得不费心竭力,到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阴暗的角落。 他们一心想回到光明的阳光之下,然而黑白两道却没给他们丝毫机会,一日为贼,终身为贼。每当他们伸出头来,便被狠狠的打回去,然而当年的钟师道却给了他们一线希望,所以魔门各宗才会那么紧密的凝聚在他的周围,但最后还是差了一步。 祈北在这儿等着,他当初积郁难发,才挥手写下这几个大字,哪怕如今已是白发苍苍,他一点也没忘记当初的梦想——将魔门带出黑暗,将黑白两道踏在脚底,一出数百年魔门所受的恶气,所以他一直在这儿等着,等着常带给自己奇迹的主人再度给自己带来奇迹。 “恨海难填”是江湖上有名的客栈之一,它那种海纳百川,能包容一切的气魄最为江湖人所欣赏,毕竟江湖本身就是鱼龙混杂。 它的大名我早就有所耳闻,以往每次来到金陵,我总喜欢到这儿的二楼靠窗位置小饮几杯,只是不知是不巧还是没注意,那几次都没见到这儿的老板。 此刻正是客栈最人声鼎沸的时刻,江湖人没有寻常人家那么早睡的习惯,也不像读书人那么斯文儒雅,在这儿听得最多的就是爽朗的笑声。 走上二楼,我第一眼便看向那个我来这儿就习惯了的位置。 那儿临着窗户,窗外数丈便是哺育了金陵的秦淮河。 蜿延曲折、顺流而下的秦淮是金陵的象征,也无意间装点了这儿的风景。 我之所以喜欢那个位置,除了恬静典雅的秦淮,临江婀娜的垂柳,更重要的却是酒楼江水数丈之间,那深幽小径上,或来去匆匆的过客,或闲情逸致的游人,或临江远眺的骚客。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我没让祈北跟在我们身边,来这儿之后,原本想多知晓些魔门状况的心也不是那么急迫。来金陵之后,我便未有一刻像以前那般放松游览,此刻不禁升起一股再领略这湖光山色的兴致。 那张小桌上已坐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俊美的和尚,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他穿着一袭白净的僧衣,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所顾忌的喝酒。他不像其他江湖人那么一壶壶的畅饮,而是倒在杯中,一口口的品,一口口的尝。 他的面色很平静,像是早已忽略了旁人的存在,专心致志的喝酒,一心一意的吃菜。桌面上摆放的都是素菜,没一点腥荤。 我不由轻轻的一笑,好有意思的小和尚!戒荤而不戒酒,不知道这家伙会戒色不。 我拉着解语,朝那张桌子走了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 此时夜望秦淮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十里秦淮,风月无边,佳人如玉,莫过金陵。 金陵佳丽地,早为天下共识。 河对面便是金陵有名的胭脂粉帐场,留下了无数英雄豪杰的柔情,文豪骚客的佳话。 歌舞笙箫,绮丽灯影,尽皆掩映在秦淮那荡漾的碧波上。 看到那边那熟悉灯影,听着偶尔传来的燕燕笑语,我不由想起了曾经的放纵,只是不管怎样,那都已成为过去。 唯一遗憾的是,由于天色已晚,那条小道此刻已是人烟寥寥。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把我以前点过的小菜端了上来,当然少不了那壶汤好了的黄汤。 “茫茫人海,相逢便是缘,在下别的没有,浊酒倒是还有一壶。” 我打开壶颈先给他满上,再给自己倒满。 嗅到碧萝春那浓郁的芬芳,他那平淡的眼神陡地一亮,看了看他的酒壶,又看了看我的酒壶,脸上浮现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他一来就吩咐小二上最好的酒,但是现在看来,最好的酒还不是他杯中之物。 我也不由轻轻一笑,在打开瓶颈的那一瞬,我同样发现了此酒的与众不同,便只是那股宜人的清香就让人为止沉醉。我之前来的几次,虽然要的也是最好的酒,却完全无法和这酒相提并论,我立即明白这是非卖品,祈北定是将他压在箱底,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酒拿了出来。 解语轻轻的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转头向她看去,她小手暗中向旁边指了一下,我顺着那方向看去,却见邻座的几个大汉眼冒金光的看向我的手中,咽喉更是不自觉的咕咙,像是恨不得要把我的手也一起吞下去。 我不由苦笑,祈北虽是好心,却无意中给我弄出个不小的麻烦。 我同样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绝世佳酿,平心而论,那绝对要比秦清自己酿的酒要好上很多,心中虽然万分不舍,终还是将那半壶酒抛了过去,笑着对他们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几只大手蓦地伸出,三人同时将那酒接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却是互不相让。 我回过头来,没再理会他们的争执,那只是他们兄弟间交流感情的方式而已。 我举杯伸了出去,那和尚也端起酒杯,只是尝了一小口,然而那股带着灼热的暖流却顺着喉咙融入五脏六腑,疏通七经八脉,让人通体舒泰,回味无穷。 “好酒!” 那和尚微闭着的双目缓缓睁开。 我端起酒杯,眼睛停在杯上。不由想起了在洞庭湖畔,与大哥对酌的情景,惜惜姐妹在侧,惜惜为我斟酒,青璇为大哥把壶。如今美酒当前,人却已少了一个,酒再美却已找不到当初的感觉,心中不由一黯,随口道:“师父说是酒好还是人好?”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酒好,人也好,但以小僧看来,更重要的却是人心。” 说完他看向我轻轻的一笑,又举杯小饮一口。 我不由一讶,我只是一时情不自禁的有感而发,本没指望他的答复,没想到他的回答却是那么深刻,既在情理之中,却又明显在常人意料之外。 酒好,人好,心好。本就是简单的品酒却也有这么苛刻的条件。 “酒好,人好,心好。” 我轻轻的念了一遍,望向他的眼睛,“不知师父是否也有希望她一生都好的人?” “施主可见到那盏盏花灯?” 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见数不清的花灯在河心从上游飘零而来。 “它们现在燃得正欢,但一会儿却都得熄灭,只是谁也无法否认它们曾经燃烧过,更曾有人欣赏过,不是吗?” 他看向河中的花灯竟带着点点怜惜。 “大师说得容易,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但能做到者能有几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若不入局,旁观者也终只是旁观者,旁观者又怎能明白当局者迷的美丽和执着!” “小僧法名神会,施主称呼小僧法名即可。小僧曾听师叔作过一句心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这个偈子我以前听师傅对我讲过,它的大意是通过勤苦修行,坐禅观心,可以消除妄念。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却轻轻一笑,“但是后来,恩师听到之后,却又提了另一句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 心性本净,一切皆空,何处有尘埃可染?观心看净本也是一种执着,因为净无形相。 当我从那发人深省的偈语中醒来,却发现对面已空无一人。 我突然想起师傅曾对我说过,那句偈语是当年的圣僧神秀所作,而神会却说那是他师叔提的。心中不由猛地一震,这么算来,他便是神秀的师侄,禅宗封山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再度现身江湖! 第十七章 魔门六宗 佛门禅宗为北魏时来华弘传佛法的印度僧人菩提达摩所创,至贞观年间便已成为佛门中最具实力的宗派,如今已传六世。 禅宗上代禅主弘忍,亲传弟子有两人,便是如今的武林领袖神秀以及他的师兄慧能。弘忍去世后,神秀和慧能在修习法门上出现分歧,禅宗也随之分裂为南北两宗。 神秀的禅系因在北方,被称为北宗,慧能的禅系在南方流行,故称为南宗。 禅宗修行方法极其简化,不重佛礼、读经、修忏,寓修道求佛于行住坐卧、搬柴运水的日常生活中,因而不管是在上层还是民间都流传甚广,极具影响力。 虽然南宗在流传范围上远超北宗,但在江湖中提到禅宗,人们想到的都是北宗,因为南宗禅主慧能一向深居简出,即便出山也是到民间弘扬佛法,甚少在江湖现身。神秀虽然现身江湖也不过数次,但却带给人太多的震撼,留下的是永远的传奇。 二十年前,禅宗封山之后,南北两宗都未有人再现身江湖。神会的师叔是神秀,那自然是慧能的弟子,虽是南宗的人,却是起了一个开端,打破了禅宗二十年来的沉寂。 客栈庭院深处的左侧厢房。 我和解语都静静的倾听着祈北讲述魔门大势。解语虽也是魔门一派宗主,但她们花间派却一向避世,对魔门其他宗派也是知之甚少。 江湖上很多人都认为魔门只有三个宗派,但事实上魔门是一阁两派三宗,一阁即补天阁,两派即花间派和阴癸派,三宗即是灭天、灭情和天情三宗。江湖中人之所以那么认为,其实与魔门各宗的不同行事方式密不可分,在钟师道出世之前,补天阁和花间派避世,灭天和天情宗神秘,阴癸派和灭情宗狠辣,以致给人一种错觉,以为魔门只有三宗。 补天阁、灭天宗和旧阴癸派一直都是六派中实力比较强劲的宗派,灭情宗、天情宗和花间派相对要弱一些,但不管是哪一宗派,若不顾一切后果的倾巢而出,都足以让江湖动荡不安。 数百年来,整个魔门在外虽是一个统一的称号,但魔门内部却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斗争,每一个宗派都希望魔门能成为一个统一的魔门,但却都寸步不让,都希望自己的宗派能脱颖而出。 争斗了数百年,直到二十年前钟师道的问世,才让尔虞我诈的魔门各宗看到了一统的希望,但最后却终是功亏一篑,魔门各宗最后还是没能逃脱分裂的命运。 听祈北讲到这里,我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谁最不希望魔门统一。外面的世界自然不想看到一个强大得令人害怕的魔门,但魔门其他各宗真的都希望合六为一吗?我看未必,人一旦习惯了身在最高处,再让他屈身人下,恐怕并不容易。 想到这里,我面上不由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望向祈北道:“祈叔就那么确信其他各宗都像你们一样那么希望统一吗?” 祈北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苦笑道:“事实正是如此,当时各派宗主表面上虽不敢和主人背道而驰,但暗地里肯定少不了花招,设置各种各样的障碍,不管是主人还是我,都小看了他们。在外人看来,本门统一进程中断,那是神秀的杰作,但事实却未必如此。” 我不由一讶,祈北话里的意思分外明显,那二十年神秀和钟师道一战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看着我询问的目光,祈北傲然道:“至于结果究竟怎样,我也不知晓,不过唯一确定的是主人至少没有败。” “祈叔不是说从决战以后便再也没见过钟师叔吗?那你是从何得知?” 解语最关心的便是钟师道的下落,以了却先师心愿,祈北此话一出,她马上就发现这和他先前说过的话前后矛盾。 见解语这么仔细的留神着自己的每一字,祈北不由苦笑,对着解语宠溺道:“祈叔哪敢骗你!从那以后,我确实再未见过主人,我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那天主人曾千里传音给我,我是从他的语气中推测得知。” 是这样啊!解语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失望。 “傻丫头,着什么急,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而且祈叔不也说了吗?那天以后你钟师叔还和他说过话,那至少证明他平安无事,连神秀那样的人也奈何不了他分毫,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抓住她的小手,轻声安慰着她。 其实我明白那是她师父唯一的遗言,一日不了,她的心便一日难安。只要是心愿,谁都想尽快了结,否则总觉得有什么事压在心头。 解语也明白自己心急了些,轻轻一笑,便不再言语。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没回到魔门?除了神秀,天下还有能阻挡他的进程!” 我实在想不通,既然连神秀都无法阻止他,那他为什么竟在这个时候离开,如果他留下来,那魔门如今的形势恐怕早已不是现在这般四分五裂。 祈北苦笑道:“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 沉默了良久,他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主人离开之前,对阴癸派和灭天宗便心存疑虑,我始终怀疑,主人的离开或许与他们有关。” 看着祈北凝重的面孔,我心中不由一凉,能让钟师道都忌惮的人会是怎样的人!没想到魔门之中竟是如此群雄云集,此刻对那素未谋面的灭天宗主安禄山不禁充满着期待,只是不知阴癸派萧晚晴的师傅又是怎样的人。 “安禄山确实是我见过的最为霸道的人物,那刚猛的一面就是主人也是万万不及。” 祈北脸上竟流露出一丝敬佩,“他的那一双拳足可开山劈地,若他在江湖现身,拳皇的称号又怎可能轮到燕回天!” 说到最后,他不由傲然,不管怎样,那终是他魔门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灭天宗主要活动在北方,以范阳、平卢为中心,部属甚众,是六宗中人数最多的一宗,且与北方的少数民族联系密切,与同罗、契丹、奚、室韦凡交好。又因安禄山有官方身份,且北方边境经常与其他部族发生战争,故范阳、平卢诸镇民风彪悍,不管是在朝还是在野,灭天宗都是六宗中最强劲的一支。最神秘莫测的当数阴癸派那老妖女,虽然她和安禄山以及天情宗的那位同样都隐藏甚深,但安禄山和天情宗的那位最后都还是被主人挖了出拉,但偏偏对她却是一筹莫展。主人当初在她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但每次到最后的关键时刻都失去了线索,只是知晓她应该就在长安。更玄的是主人还和她见过几次面,但就是连主人都不知她的真面目究竟是何等模样。” 魔门之中竟还有连钟师道都看不透的人物,我心中说不出的震惊,没想到快要被江湖遗忘的魔门竟是如此藏龙卧虎! “千面妖狐,见过她数次之后,主人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既是千面,当然有千万种面孔;既是妖狐,当然不是凡人所能识破。我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又不知另外一位很少有人知晓的魔门宗主到底是谁。 祈北却神秘的一笑,“那你猜猜他可能是如今江湖中的哪位?” 我不由苦笑,有了安禄山和阴癸派的老妖女之后,任他再说出谁我都不会震惊,心中却在搜索那究竟可能是谁。 祈北既然这么说,那这位天情宗主在江湖上定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我此刻不禁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想到谁都觉得可疑。 “祈叔,你总得给我点提示吧,江湖中这么多人,你叫我怎么猜?” 祈北笑脸上那双略微显得有些沧桑的眼睛陡地闪过一丝戏谑,“宗主可知如今中原何人最受敬重?” “王长青!” 我想都没想便呼了出来。 堂堂中原第一豪侠,当今武林屈指可数的顶级人物,天下谁人不知? 望向祈北的神色,我不由一声哀叹,我竟真的不幸的猜对了。谁也没想到以侠义誉满江湖的刀王,洛阳王长青竟是魔门天情宗主! 第十八章 初遇芳华 当晚我就在祈北的客栈中过夜。第二天醒来之后,我不由摸了摸枕侧,解语余香犹在,只是此刻的她却已在数百里之外。 她留在派中的亲信昨晚传来消息,虽然她表面镇定自若,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却不难看出她心中的焦急。我明白定是她门中发生了变故,而且非同一般,尽管我很想陪她一同回去,但眼前的金陵我却是不能再离开半步。她也清楚目前的局势,劝慰我不要担心,最后还是祈北让苏南陪她一趟,才让我稍微心安。 我推卸了祈北陪同的好意,决定先到将军府看看。 安禄山与魔门合二为一,那北方那么轻松的被魔门横扫也就很容易解释了,北方本来就是安禄山的天下。 只是他又将魔抓伸到了金陵,那算盘却也未免打得太过如意,我心中不由一声冷笑。 邬倩倩兴奋的拖着宇文芳华在一个个铺面上打着转,外边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新奇,江南毕竟是江南,这儿的一切与她所熟悉的草原相比,那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味,她发现自己竟有些渐渐的爱上了这里。 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她早已习惯在广阔的草原上恣意驰骋,但是到了中原之后,却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就是想出来走走也受到诸多限制。今天好不容易才磨到师姐心动,让她陪自己出来看看,那重获自由的感觉就像是沉在水里憋了半天气终于浮出水面可以呼吸了一般。 只有外面的天高地广才是她的世界,她本就不是笼中的鸟儿。 宇文芳华原本只是不忍让兴致勃勃的小师妹再次失望,但此刻走在大街上,她心头不由升起另一种感觉,也逐渐融入这座繁华的城市,那份积淀了上千年的厚重,让她从这大街小巷中看到了那发光得耀眼的文明。 虽然自己部族的铁动骑让她骄傲,虽然他们的生活方式就是在草原上驰骋,但对大唐的富庶和文明她还是打心眼有些羡慕。他们可以有这繁华的城市,他们可以住温凉透风的暖屋,自而自己的部族却永远只能在冰天雪地的漠北,靠那一个个的帐篷遮风避雨,为了更好的水源,随着季节的变化而颠沛流离。 在唐人眼中,自己就是抢劫他们的土匪,是只懂武力的蛮子,但他们却从来没有站在自己的立场,想想自己的同胞为什么会骚扰他们的边境,掠夺他们的物资。他们原本也不想这样,但在水源短缺、物资匮乏的日子,倘若不那样,自己的部族等待的只能是灭亡,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儿一个个的饿死。 就这样,他们和唐人的矛盾在一次次冲突中积累下来。他们并不是要侵占别人的土地,而是为了那一点点粮食,但就是那每个人并分不了多少的粮食却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那每一颗粮食都是他们用生命换回来的,尽管很多时候他们的族人也死伤累累,但她从来没恨过唐人,同样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都是为了生存。 生存,本来很简单,却也很困难。一个不小心上天就是连生存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数年大旱,水草不生,那就足以让自己的部族灭绝。 她的心思很奇怪,她希望唐人富庶,却害怕唐人强盛。唐人富庶,不管是通过边境交易还是边境掠夺,自己的族人都能过得更好一些,但倘若唐人真正空前的强盛,那对他们又将是致命的打击,就像汉代武帝时一样,将他们驱赶到更加寒冷,更加荒芜,更加贫瘠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族人也能像他们一样,这么安定下来,有自己的城市,有自己的房屋,有自己的家。 为了这些简单的梦想,突厥勇士抛头颅、洒热血,只是到了现在,那梦依然还是那么遥远。 她真的很羡慕这些唐人,在他们看来平凡无奇的拥有,对草原大漠中的人来说却是不着边际的奢求。 宽敞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店铺让邬倩倩应接不暇,那双乌黑的眼睛四处流转,生怕漏掉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蓦地,一道模糊却又异常清晰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虽然只在漆黑的晚上见过一次,虽然就是他的脸庞她都没看清楚,但那道身影给她的印象却是再深刻不过。 邬倩倩一想到自己当时的狼狈,现在仍心有余悸,对那个害自己第一次吃这么大亏的人,她可是一直记在心里。 若就她一个人,她就算想报仇,也会心虚的退避三舍,她虽然有些刁蛮,却并不是自讨苦吃的傻子,但有师姐在身边,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在去将军府的路上,我正低头想着安庆恩有可能采取的下一步行动,蓦地身侧一阵寒风袭来,紧接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娇斥,“淫贼,受死!” 我脚下一动,反身顺手将那袭来的拳头向旁边一架,退了三步。 那是位身着红衣的美丽女子,身材极其高挑,丰胸惊耸,蛮腰杨柳。水汪汪的眸子中尽是羞恼,她白嫩的脸庞不像一般江南女儿那么水灵,而是略微透着一股红色的光泽,给人一种青春健康的感觉。 我不由苦笑,这是我第二次被人称作淫贼,第一次是南宫玄的恶作剧,而这一次居然是出自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儿的口中。 “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被一个女人称作淫贼,更重要的是我对那个女人却没丝毫印象,不知这朵鲜花又被哪个禽兽糟蹋了,心中不由有些可惜,又有些同情起她来。 “是啊,我看这位公子也不像那种人。” “那可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可都是隔着肚皮的,别看有些人斯斯文文,其实还不是衣冠禽兽!” “唉!多好的姑娘啊,可惜就这么被糟蹋了。” 邬倩倩那一声娇喝虽然不大,却也不小,引得周围的人不知不觉间已将这里围了个严实,一个个有模有样的对我们两人品头论足。 还有些人眼睛偷偷的在她身上的凹凸之处瞟来瞟去,心中暗骂不知又便宜了哪个混蛋。 饶是邬倩倩平时脸皮再厚,此刻也不禁浑身不自在。她那一声喝声,完全是看到他之后的本能反应,却没想到惹来这么多人的围观,眼睛不由向不远处的师姐看去,祈求她快些帮自己解围。 看到邬倩倩可怜兮兮的眼神,宇文芳华不由苦笑,这丫头就没一刻能老实下来,每次都会惹出点什么风波,但即使要教训她也不是在这里,若将事闹大了很容易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那是她目前最不希望看到的。 她莲步轻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握住邬倩倩的小手,向我轻轻一福,“实在对不起,都怨我没将舍妹看住,她的失心疯又犯了,趁我没注意又偷偷的跑了出来,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听到师姐居然说自己是失心疯,邬倩倩大为不满,轻轻的哼了一声,小嘴也不由一撇,但宇文芳华那不经意的一眼却让她将所有的不满都咽回心里,只是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句,“师姐,他就是那个欺负我的坏蛋,你可要帮我出气。” 刚才他那行云流水的一移一架,让宇文芳华眼前不由一亮。此刻听到邬倩倩的话,她才明白小师妹为什么这么激动,这小师妹可是记仇得很,对那些让她吃过亏的人,她看得比什么都重。 虽然她面前的那一层薄薄的白纱遮住了她的容颜,但那种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华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随着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步姿,走动间及地玄黄长裙左右摆动,身姿婀娜娉婷,如风摆杨柳。头上的堕马髻,两鬓如丝似云,配合着修长曼妙的身段,那举手投足的风情让任何人都无可挑剔。 看着她,我心中不由一阵悸动,几乎有一种看到了师傅的错觉,我知道她不是她,只是她和她却是那么神似。 第十九章 无双无瑕 我看了看她身边撅起小嘴的红衣女子,那不满之色溢于言表,怎么也不像是有失心疯的人。以她对我的态度,我确信她对我怀有很深的敌意,她刚才的表现完全是一种本能反应,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我何时与她结识过。 其实宇文芳华也明白,她的解释很难让人信服,她也没打算让对方接受她的解释,只是想打击小师妹那嚣张的气焰,否则真不知道她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 我看了那红衣女子一眼,眼神继而回到黄衣女子身上,轻轻一笑,“在下曾学过两年医,若是方便,倒可以为令妹诊断一番,或许能有一些帮助。” 邬倩倩一听这坏蛋竟真将自己当作失心疯,杏目一瞪,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两口,只是碍于师姐雌威,不敢发作,但心中却又给这坏蛋多记下了一笔烂帐。 看到她的脸上那精彩的表情,我心中不由暗笑,这句话果然达到了预想中的效果,那小丫头此刻恐怕气得快要发狂。 宇文芳华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却是一声无力的哀叹。自己正千方百计的让这丫头安分下来,他却似生怕这丫头还不够疯,顺着自己的话有意无意的撩拔着她的火焰。尽管她恨不得他赶快闭上他的臭嘴,但口中却不得不说着违心的话语,“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已经有专门的大夫为她医治,相信过了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倒不劳公子费心了。” “那就好,若是没其他的事,那就此别过。不过在下想提醒小姐一句,可要将你妹妹看好,别让她再悄悄的钻出来,这大街上可不全都是好人。” “多谢公子提醒,小女子会注意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开去。虽然我明白事实不是她所说的那样,但是我此时却没有一点探个究竟的欲望,甚至是对那和师傅极其神似的女子也兴趣缺缺,其实也不是没有兴趣,而是不想去接近,不想和她们有过多的交集,更不想拿她和师傅做比较。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义感,那又是一个深深的泥潭,而我现在的麻烦实在太多。 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宇文芳华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疑惑,她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在以前所见的男人中,没有一个不是拼命的讨好自己,但她却有种明显的感觉,他像是在逃避自己。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究竟在逃避自己什么?这在她心中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团。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师姐!” 邬倩倩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坏蛋越走越远却无可奈何,不由重重的跺了一下脚,俏脸美目间满是沮丧,“就这么让他走了?” “那你还想做什么?” 宇文芳华对这小师妹实在有些穷于应付,她该不会真想自己将那人抓回去,让她慢慢的折磨吧? “哼!反正我和他没完,迟早我得让他尝到得罪我的后果!” 邬倩倩愤愤不平的扭头就走,明明答应自己要帮她出气,但师姐的表现实在让她太过失望,她甚至有些怀疑她是那个人的师姐,而不是自己的师姐。 看到小师妹愤愤不平的模样,宇文芳华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进将军府,我就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这边似乎又出了天大的麻烦。 韩禹不在,左丘明不在,甚至是刚刚有一些好转的柳清影也不在。 诺大的将军府,虽然依旧肃穆,虽然依旧兵丁遍地,却有着说不出的空旷。 我曾在这儿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全府上下对我都非常熟悉,虽然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身份,但都明白我和他们的主子关系密切,所以这里虽然守卫森严,但却没人阻挡我的进出,想来韩禹应该是对他们有所交待。 我找到柳清影到了金陵之后便一直服侍她的侍女,但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只是隐约从韩禹和柳清影的对话中知晓好像是无瑕出事了。 无瑕出事了,我心中不由一凉。 对燕无瑕,也就是在杭州有过一段缘分的燕无双,我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虽然那一段时间并不短,但当时我的整个心都在雁儿身上,所以她在我心中留下的影子很淡,甚至是她的容貌也并不清晰,她给我唯一留下的就是恩惠。 然而她却在这个时候出事了,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我就是不用想都能猜到大概答案。 柳道清去世之后,韩禹、左丘明便成了金陵军方最强的一个派系柳系的首脑,而他们都曾是柳家的家将,要控制柳系就得控制他们,要让他们乖乖听话,只需控制一个人即可,那就是他们的小姐——柳清影。 天山燕家飞马牧场,历来都是各方势力努力结交的对象,优良的战马对骑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官方对燕家如此看中的原因,与其说是当初太宗的盟约,倒不如说是他本身的势力,大唐的轻骑兵名扬天下,燕家确实是功不可没。柳清影曾经是燕家的女主人,而今更是燕家的主人。 她不知不觉间已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成为某些野心家觊觎的目标,若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恐怕在这些天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承担那么多的责任。 我刚好跨出大门,就碰到迎面而来的柳清影和韩禹。 她比我上次离开时还要憔悴,却也更加坚强。她本来就是一个极其要强的女人,只是这些年来一直在哥哥和丈夫的翅膀下,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所以那突如其来的打击才让她那么无所适从。 经过这么多天的修养,她已渐渐从低谷中走了出来,她那刚强的本性在这时终于觉醒。她不会轻易认输,她要让那些让她几乎失去了一切的人更加痛苦,因为现在她还有资本。然而当她逐渐站起来的时候,却传来另一个噩耗,这世上最后一个还与她有血脉联系的人被劫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噩耗却并没有让她像前些日子那么倒下,反而让她的伤口愈合得更快,让她更加坚强。因为她知道,若她就此倒下,那再也没有人能救她的女儿。 看见现在的她,我的心顿时放下了许多。无瑕出事,我最担心的不是无瑕,而是她,她刚失去了大哥和丈夫,绝不能再承受一次同样的打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连忙迎了上去,边走边问道:“柳姨,到底出什么了?” 看向我关切的目光,柳清影的美目不自觉的移了开去,冷冷的道:“无瑕被人劫走了。” 听着她那平淡的语气,我心中却不由一寒。若无瑕真出现什么意外,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不管是为了她还是无瑕,无瑕都绝不能再出半点意外。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抛开柳清影不谈,就只无瑕一个女儿家落入敌手,那就足够让人不得安宁,我急冲冲的抓起她的手,焦急的问道。 “还是我来说吧。” 韩禹对柳清影想将无瑕嫁给我的心思还是有些知晓,因而见到我现在的模样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柳清影却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不声不响的悄悄的将她的小手从我掌中取了出去。 燕无瑕在被我从灭情宗的残英手下救出,推下山涧之后便昏迷过去,当她醒来已是数天之后。 她只在那救她起来的渔家休息了一天,稍微好了一些之后,便强撑着身体到了燕家药堂离那儿最近的分号,让人驾着马车,折回杭州。 她知道是谁将自己从残英的抓下救出,她也同样知道以他当时的状态,对上残英绝对是凶多吉少,她不知道他能不能侥幸逃脱。他救了自己,那又有谁来救他? 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那个让她有些羡慕的女孩儿的埋身之地,但那却已是几天之后,所有痕迹都已磨灭。 她在附近打听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他的音讯。 她一次次从恶梦中惊醒,梦到的全都是浑身是血的他,本来伤势就极其严重的她在那种折磨下终于倒了下去。药堂的人见小姐伤势如此严重,不敢怠慢,于是将她送回了天山。 她的伤势一天天好了起来,然而心思却没丝毫好转。虽然燕回天从她的伤口上看出她是被魔门邪功所伤,但每每问起当时的具体情形,她都是沉默不语。 不管怎样,她要知道他的切确消息,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她也有接受的心理准备,她实在忍受不了那种一切未知的煎熬。 终于,在父亲和娘亲的一再追问下,她说起了事情的起由。自始自终,她都是一种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她全不相关的事情。最后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父亲到江湖去看看,是否可以得到他的消息。 虽然她对他未做一个字的评价,但是那幽幽的语气却使一切尽在不言中,女儿的心思又怎可能瞒得过血脉相连的父母。 自那时起,燕回天和柳清影便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充满了期待,不知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将自己的女儿改变得如此彻彻底底,以致他们夫妇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表现得都有些异样。 一有他的消息,他们马上就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天山,但从那以后,燕无瑕便再也没问起过有关他的事。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的女儿安心了,害羞了。 当她的伤势好不容易完全康复,决定来金陵的时候,却在半途中得到了父亲逝世的噩耗。 “那后来怎样?” 我的眼睛不由有些湿润,说话的嘴唇也有些颤抖。如果不是遇到她的父母,她在我心中也就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虽然我不会将她忘记,却也只能就是一个影子,一个有恩于我的影子,没想到她却为我做了这么多。 此刻我才明白,为什么不论是燕回天还是柳清影初见我时表现得都那么亲切,为什么不论是燕回天还是柳清影都好几次隐约的向我提及他们的女儿。 第二十章 芳踪杳然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却让她们一个个死心蹋地,先是惜惜天香,后是雁儿解语,现在又多了个我几乎没有放在心上的无瑕。 如果不是前些天柳清影告诉我真相,无双本是女儿身,恐怕就是现在我都还蒙在鼓里。 韩禹一声苦笑,“按预先的行程,她应在三天之后才会抵达金陵,可事实上昨晚她便到了金陵百里之外的浣花溪,也就是在那里发生了变故。” 他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燕无瑕此刻已不仅仅是一条人命那么简单,而是与金陵局势密切相关。自将军和燕大哥去世之后,无瑕便成了小姐唯一的依靠,她在小姐心中的份量不言而喻,若小姐真要他做些什么,无论是什么,他都拒绝不了。 “当初无瑕来金陵的时候,燕大哥就怕她又像上次一样在外面受到伤害,所以出动了燕家风行天下的燕云十八骑半数人马进行护送,但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意外。” “昨晚行至浣花溪时,遇到了两个人,但就是这两个人却让燕大哥都引以为豪的燕云十八骑铩羽而归,当着他们的面将无瑕抢走。” 我心中不由一震,燕云十八骑的大名我小时候便听师傅讲起过。 燕云十八骑并不是固定的十八个人,而是代代相传,有缺就补。 武林中自有燕家时起,便有燕云十八骑,他们就是燕家的中间力量。 燕云十八骑一向很少行走江湖,他们的职责主要是经营燕家的牧场,防范牧场被其他势力骚扰,特别是北边的突厥,但只要行走江湖必然引起轰动,他们每一个都是牧场数千男人的骄傲。 黑甲黑马,他们就是天山燕家的象征。 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放在江湖中都是第一流的高手。我还记得师傅当初曾这样说过,若以前的燕家没有燕云十八骑,便没有今天的燕家;若今天的燕家没有燕云十八骑,它的实力将至少减弱过半。 燕云十八骑最厉害之处,并不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武功,而是他们每一个都是最懂燕家的人,最懂草原的人,最懂牧场的人,最懂马的人。 燕云十八骑在燕家是最神秘的存在,在当今的江湖,那依然还是一个传奇,一段延续了近两百年的传奇。 能将无瑕从他们九人手中抢走,就是燕回天本人也无法办到,燕回天最多也就只能同时对付他们四人而保持不败,对付五人便有些吃力。以此推测那两人的实力,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当都不在燕回天的之下。不知何时,江湖中竟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不知名的顶尖高手。 这样的绝世高手,来去无声,要想从现场有所发现,几乎不太可能。唯一可能留下的线索便在燕云十八骑身上,他们既然和那两人交过手,那对他们或多或少应有一些印象,特别是燕云十八骑这样经验丰富的高手,应该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听我这么说,韩禹不由苦笑,有些敬佩的道:“燕云十八骑在江湖上确实独一无二,当时一见情势不对,他们几乎将所有的可能都留心注意下来,更将那两人的特征记得清清楚楚,但却没有一个能与我们所知的当世高手对应上号。” 我不由默然,敌暗我明,这无疑是最糟糕的形势。 “不过那两人临行前却是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 韩禹话刚一出口,我就接了过来。其实就是我不问,他接下来要说的也是那一句话,只是我脱口而出并不是多此一举,而是心情急迫的自然反应。 “他们说他们主子有意邀无瑕作客,要我们无需牵挂。” 说到这里,韩禹俊朗的面孔不由再次出现苦笑。无需牵挂,那话也只有他们才说得出口,一个女孩身陷未知险境,与她相关的人,谁能不牵挂? 我不由同样苦笑道:“若只从无瑕本身安全来讲,这倒也是实话。” “若我所料不差,这次劫走无瑕的人和谋害柳将军和燕伯父的当是同一批人。” 听我这么一说,柳清影和韩禹都不约而同的留神听着我的话。其实他们两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猜测,他们注意的是我后面要讲的原因,以证实那种猜想的正确。 “整个局势就像是一盘棋局,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下个步骤作准备,直到最后才现出真正目的。没了柳将军和燕伯父,他们的绊脚石依然存在,金陵军系依旧还有柳系,飞马牧场依旧还是燕家的飞马牧场。他们谋害柳将军和燕伯父不过是那个棋局的起点,劫走无瑕也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他们的真正目的在于你,柳姨。”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柳清影,这是上次轻薄触怒她之后我第一次这么坦诚的看她。 “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你和柳将军的关系,更没有人不知道你是天山燕家的女主人。若金陵军系没有柳将军,若天山燕家没有了燕伯父,你变成了这两家的当然第一人。一个失去了哥哥的妹妹,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妻子,在他们看来,那是最容易控制的人,因为你不可能不在意你最后的亲人——无瑕。” “所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无瑕的安危,因为他们真正的目标在柳家在军方的影响和燕家的牧场,未达目的之前,他们绝不敢动无瑕一根汗毛。我们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不是怎样寻找无瑕,而是考虑他们接下来可能的行动,以及我们应该怎么应对,才能既不让他们得逞,又能要回无瑕。” 柳清影和韩禹不由相对一视,我说的与他们想的在结果上差不多,只是逻辑更加严谨。昨晚他们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浣花溪,一路奔波劳苦,几乎没怎么休息,思绪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特别是柳清影,关心则乱,她一再告诉自己要镇静下来,但是出了这样的事,她又怎可能真正静下心来。 “一直以来,我们处处被动,其原因就在于敌暗我明。我明,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毕竟我们所处的位置和身份都无法改变。” 韩禹眼中不由精芒一闪,沉声道,“敌暗,那却未必就一直能暗。” “就是他能暗,我也要让他跳出来。” 柳清影银牙一咬,就是粉身碎骨,她也不会让那些奸佞小人得逞,他们真以为自己是任人摆布的弱女子?谋害了自己亲哥哥和丈夫之后,用自己女儿威胁,就能让自己乖乖的为他们卖命?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若真到了那一天,无瑕,娘也只有对不起你了。柳清影心中也有最坏的打算,做出了最残酷的决绝,美目中的水痕一闪即逝。 不论怎样,她都不会成为别人的木偶。 她,永远只能是她。 作别柳清影和韩禹,回到“夜来香”已是正午十分。 再一次回到这熟悉的地方,只是已没解语在身旁。自离开漕帮之后,这是第一个没有她的日子。 而前些天,秦清也回到了漕帮,她说这里不是属于她的地方,还是漕帮才是她的天堂。我没有阻止她的离开,确实,她在这儿像是困在笼中的鸟儿,只有在漕帮,她才能找到她生命的意义。 原本并不大的小筑,我第一次觉得是这么空旷。 我静静的躺在花园里的竹椅上发呆,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想。 一个轻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我身前。 我睁开眼睛一看,却是凌悦仙的贴身侍女心雨。她还是穿着那件浅绿色的衣裳,将她玲珑凸浮的身体包裹得恰到好处。 这个看到我总免不了调笑几句的小丫头,此刻却是小心翼翼。 我立即觉悟到,她来告诉我的恐怕又不是什么好消息,否则这丫头绝对会先调笑我几句。这些天坏消息实在太多,现在再添上一点也算不了什么,哪怕再坏,我也接受得了,最坏的程度已莫过于此。 “说吧,小丫头,到底又有什么喜事要告诉本少爷?” 我懒洋洋的伸了个腰,从脸上挤出一股笑容,只是连我自己都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涸。 实在太多的事让我疲于应付,更重要的是无从应付。我知道那差不多都是安禄山的人干的,但要命的是却偏偏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人,只知道其中有他的儿子安庆恩,但他究竟身在何处,却是翻遍了整个金陵也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我刚才给柳姨和韩禹讲得头头是道,但具体做起来却是难于登天。 心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反唇相讥,贝齿轻轻的咬着下唇,略一犹豫,终还是将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这是苏小姐给你的信。” 我伸手接过,只见那粉色的封面上写着“风君亲启”四个纤秀的大字,正是我异常熟悉的芷玉的字迹。 “芷玉,她,怎么了?” 我蕴酿了很久,却只从喉咙中蹦出这几个字来。 “苏小姐昨晚连夜走了。” 心雨像是怕我将气洒到她的身上,每说一个字都是轻声细语,小心翼翼。 我半弓的身子突然落回椅上,略微张起嘴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清姐走了,解语走了,无瑕失踪了,现在就是连芷玉也走了。 走了,都走了。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轻声道:“走了,走了也好。” 只是我却分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芷玉昨天以她另一个身份,用她另一种面孔对我还是那么亲近,原来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的回忆。 心雨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轻轻的转过身,悄悄离去。只是在转身的一刹,那张俏丽的脸庞上掉下了两滴晶莹的泪珠。 看到男人此刻颓废的模样,哪还有她初识时的半点风采。她只觉自己的心在痛,但她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去安慰他,哪怕是一句话语。 她明白男人在失意时需要安慰和鼓励,但她却知道她不是那个人,他需要的也不是她,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既然如此,她只有留下他一个人,让他慢慢愈合,哪怕是哭泣。她明白男人不希望别人看到他软弱的样子,他们外表坚强,偶尔的脆弱却只有自己独享。 主角弱了很久,其实并不是他本身弱,而是没有自己的势力,一个人再强也无可凭依。我知道大家也在跟着郁闷,但毕竟要一个渐进的过程,下一卷将彻底转变这种状况,从劣势到崛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各种势力也将相继卷入金陵的漩涡,请大家继续支持~~~ 卷七 势倾天下 第一章 仙子温柔 “唉!” 心雨刚走,那宁静的空间突然响起一个低沉却百折回转的叹息。 凌悦仙那完美的身姿陡然显现出来,她看了看心雨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不远处躺在竹椅上的男人。 心雨名义上是她的侍女,而其实是她唯一的徒儿,只是在外为了方便,才让她顶了个侍女的名份。 她早就发现了心雨的异常,但就是她自己,都无法说清那一声叹息究竟是为了她的徒儿还是眼前的男人。 她轻轻的走到他的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知道这些天他承受着怎样的负担,到现在就是连她都被梦杳弄糊涂了,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何打算。 金陵如今的局势,就是让她来处理都异常棘手,然而梦杳却一手将之扔给她这个徒儿,自己躲在蜀山。 如果说是为了对付南诏或者吐蕃,那也只能骗那些不知情的人罢了。对付南诏或吐蕃,华天香和傅青瑶两人便已足够,何须她们三人? 若是为了磨炼这小家伙,那却也未免太过迫切。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恍若天仙的凌悦仙。现在我所熟悉的人中,离我最近的就是她了,她那张本来离这尘世很远的脸庞此刻在我眼中却是异常亲切。 “姐姐!” 我捉住她放在我额上玉手,不自觉的喊出了最初被她强迫,但后来却渐渐习惯的称呼。 那声“姐姐”让她芳心一颤,不由让她回想起了他们之间那曾经的嘻笑怒骂,她的身份被他识破言明之后便再也未有那种亲切。从那以后,他们之间正式了许多,他也规矩了很多,却也更远了很多。 那声“姐姐”无形中将他们之间那本来有些疏远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让她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拥有亲人的温馨。 “藏剑阁”那本来就不是需要太多感情的地方,那里有的只是一间间空荡荡的小屋,一柄柄冷冰冰的铁剑。 她早已厌倦了那里,所以这些年除了必要,她很少和门下联系。她正准备着尝试打破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但是她知道,若她真那么做,那面对的将是她想象不到的压力,不仅是门中那些顽固的长老们会强烈反对,就是江湖同道大多也不会站在她那一边。那毕竟是延续了数百年的规矩,久而久之,已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 凌悦仙这才发现,原来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笑得最多,骂得最多,无所谓的流露真情,而无需刻意做让人供奉的仙子。 “傻子!” 她不由俯下身来,纤纤玉指轻轻的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美目中也浮现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着的眼中却有些若有若无的湿润。 望着她那张比仙子还要美丽上几分的容颜,我心中不由一颤,她那清澈如水的眸子中流露出的是我在她身上前所未见的温柔。 我将身子向侧面挪了挪,空出半个椅子。 她轻轻的在我身旁坐下,将我的头揽在怀中。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抱我,而且还是这种最亲密的姿势,然而我心中却并没有以前那种在她身上占到便宜、侵犯仙子的感觉,有的只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温暖,真想就这样安心的睡去。 我闭上眼睛,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鼻尖,轻轻的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很淡,也很雅,就和水仙一样。 我躺在她的怀中,头就枕在她的双峰上,只有一个感觉,很柔,也很软。只是我甚至有些分不清那是丝绸的柔软,还是她身体给我的感觉。 除此之外,脑中再无一点别的绮念。 “姐姐,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吗?” 枕在她怀中,我不由想起了小时候那最企盼的事情。 听他问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凌悦仙那绝世的脸庞不由一滞,她努力的让自己想起一些什么值得说的事,却发现那漫长而短暂的童年居然没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 从跟随师傅进了“藏剑阁”之后,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练剑,她唯一想到的也是练剑,除了练剑,她实在找不到还有什么其他事可做。 “还是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姐姐想多了解小风一些。” 想到小时候,我不由轻轻一笑,眼中亦变得朦胧,仿佛回到了蜀山,回到了当初最快乐的童年,“我小时候最快乐的事就是练剑,最渴望的事也是练剑。” 听他这样说,凌悦仙不由为之苦笑,同一种事但他们两人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她没有发问,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那时候只要练剑就能看到师傅,只要我练得好,她都会夸我聪明,若她高兴了还会抱着我在空中飞舞。” “有时她有空闲也会抱着我讲故事,很古老的故事。其实她会讲的故事并不多,很多故事她都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只是不管她重复了多少遍,我都还是那么喜欢听,就像第一次听到一样。” 凌悦仙外表虽然镇静,但心中却是浪潮翻涌,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迷恋他的师傅。恋师,对常人来说或许是大逆不道,但对她而言却并不是难以接受,令她震惊的不是那种关系,而是那种事实,她没想到的是这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爱上梦杳,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条极其坎坷的道路。她明白梦杳有多美丽,任何人爱上她都会不可自拔,犹如飞蛾扑火。她同样也明白梦杳有多执着,任何爱上她的人,那条路都是永无边际。 她不禁有些可怜起这小家伙来,此刻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梦杳这个时候会让他一个人呆在金陵,独自承担前方的狂风巨浪。 “傻子!” 她不由紧了紧她的手,从他痴痴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对梦杳用情究竟有多深。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师傅那绝美的身影,听到她失望的叹息。她原本希望我能协助韦黄裳稳定金陵局势,而倒头来我却是什么也没能做,眼睁睁的看着金陵掀起翻天巨浪却无能为力。 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略微缩了缩身子,我不知我还有何面目再去见她。 那一股颤抖虽然很轻,但凌悦仙的感觉却是异常清晰。她挪了下身子,让他半躺在自己怀中,双手环着他的腰轻轻的放在他的小腹上。轻轻的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可知为什么你在金陵不管怎样都使不出力气吗?” 从她口中吐出的气息拂在我耳边,顺着脸颊钻入鼻孔,所经之处就像是暖流一样,让人异常舒服。 “一个人再强也无可凭依,不管是江湖还是官场,凡是有所作为的人,哪个没有自己的势力?哪怕你强到不把天下所有人都放在眼里的程度,哪怕你挥手之间能消灭天下所有的人,却依然治理不了天下。” “神秀之所以能成为传奇,那是因为他有禅宗作为基础。若没有禅宗,以魔门的神出鬼没,别说与钟师道一战,恐怕他就是连钟师道的影子都找不到。钟师道之所以能让人闻风丧胆,那是因为他有魔门,有补天阁,若没魔门为他造势,你以为他真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所有人都站着让他杀,江湖中这么多人,他就是一辈子也杀不完。” 我心中不由一震,她短短的几句话却让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要让自己变强,要让自己变强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但那种理解却仅限于自身实力。 诚如她所言,一个人实力再强又能怎样?碰上那些只和你玩迷藏的人,那就像一个瞎了眼的大汉,一个三岁小孩便能将他玩得团团转。 从古到今,那些身在高处者每做一个决策,那都是手下无数人的结果,因为那决策必须以准确的资料为依据,做出之后也需要无数人去执行。 “其实现在便有一个绝佳机会,只要你能把握住,那对你今后将是莫大的帮助。” 凌悦仙这么说着,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我的手轻轻的抚上她按在我小腹上的玉手,留神着她接下来的话。 凌悦仙见我的动作,便知道我在注意倾听,“你不是和燕回天夫妇很亲近吗?现在柳清影没有了丈夫和大哥,谁要能在这时得到她的信任她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下去,但那言下之意却尽在言中。 当她说到“谁能在这时得到她”的时候,却是将我吓了一条,本来还有些混沌的头脑顿时清醒过来,我还以为我和柳清影那绝密的关系已被除了怡君之外的第四人知晓,听到后面才放下心来。轻轻的出了口气,放松那股绷紧的心弦。 我的反应虽然很轻微,但却怎能瞒得过她的耳目!但她却没往那方面想,她压根就没想到我和柳清影会有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我不由苦笑,我和柳清影的关系其实非常微妙。最容易走进她的是我,最难走进她的也是我。不管怎样,我和她曾经有过那种谁也不能改变的关系,她只要对我不是太讨厌,那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说不清的奇特感情,虽然那不是爱,但与其他人相比,我始终是一个独特。同样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她内心深处,防范得最严密的也就是我。 “她不是有个女儿吗?听说燕回天以前似乎有意将她嫁给你,是不是有这回事?”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只是以前,就是前些天我还答应了柳姨,娶无瑕为妻。只是我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昨晚无瑕也被人劫走了。” 听到我的话,凌悦仙却是神秘一笑,“今早刚好有人给你送来了份大礼,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看?” 见她这么说,我也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作过多的纠缠,于是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收拾好心情,爽朗的道:“走吧,我倒想看看是谁给我送来了什么大礼!” 和她倾谈之后,我只感自己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新,先前所有的沉闷一扫而空。 第二章 无瑕滋味 眼前的女子带给人的是一种令人震撼的纯洁,轻纱罗衣下那白净的肌肤,像晶莹洁白的羊脂白玉凝集而成。杨柳枝条一样柔软的胳膊,纤细如绢束一样的柳腰,修长匀称的玉腿,无一不给人一种冰清玉洁的爽心悦目。 如果一定要在天底下找出一件事务与之作比较,也唯有天山之颠的雪莲方能与之匹配。 此刻她最动人的不是她那近乎完美的身姿,而是绝美瓜子脸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是那错愕中带着惊喜的神情,是那欲语还羞的娇人眼神。 我心中不由一震,就只是那第一眼,我就猜出了她是谁。 那和柳清影神似的风姿,那还依稀残留着当初无双的痕迹,就只这两点便已足够。 燕无瑕,燕回天的掌上明珠,柳清影的亲生女儿。 她不是昨晚被人劫走了吗?但现在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你的玉儿给你捎回来的大礼!” 我耳边陡然传来凌悦仙那轻若蚊丝的声音。 她虽然没随我一起进来,但想来是很清楚的我的疑问,而我的震惊更在她的意料之中。 玉儿!我突然想起果玉儿也是昨晚离开,应当是她刚刚碰到,将无瑕救了下来。 此刻,我不由第一次对玉儿升起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那两人都是与燕回天相当的高手,而她竟能在他们手中将人救下来,那她手中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不知她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无双,不,无瑕,他们有伤到你没有?” 听到我喊出她的两个名字,她便明白我已经知晓了她的秘密,那毫无瑕疵的脸庞不由浮现起一抹殷红,美目也不自觉的移了开去。少女情怀总是诗,怀春少女更是特别敏感,有时意中人一个随意的眼神或是普通的话语都会触及她们那柔软的心。 她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便取消了先前所有的计划,马不停蹄的赶来金陵,却又在城郊意外遇险,好不容易才幸运的逃出生天。如今见到意中人,她心中充满着惊喜,这让经历了数次打击的她只感到一股特别的温暖。 “昨晚不知从哪儿来的坏人将我掳走之后,才不过片刻就遇到了玉儿姐姐,所以无瑕并没受到什么伤害,风大哥无需担心无瑕。” “那她本人有没出手?” 此时我最关心的是玉儿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心情急迫下,不由一把抓起她的小手,急急追问。 他突然迫近,更将自己的小手捉在手中。她芳心不由猛地一跳,螓首轻轻的垂了下去,好不容易才让那颗激荡的心恢复平静。 “没有,是那个给她驾车的老人家。” 听到她的回答,我不由一呆,“就他一个人?”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我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我有些不敢想象,一个人对付两个与燕回天相当的高手,而且还能将无瑕救回来,那究竟是怎样的人!便是师傅、杨大哥或者悦仙也不一定能如此轻松的做到。放眼大唐,也就只有神秀或者钟师道那样的绝世高人才有那种超卓的能力,而那人却明显不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我不由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这天下好像真是乱了套,什么千奇百怪的人都钻了出来。 再一看向无瑕,却见她满脸娇羞的低着头,这才发现我还依然握着她的小手。 看着她害羞的神情,我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握着她的手轻轻的动了两下,轻轻的抚弄着她那似暖玉般的小手。 果然和我预料中的一样,经我一挑逗,她更是不堪,粉红的俏脸似要滴出水来,身子也隐隐有些微微的颤抖。 见到她如此可爱的模样,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大手在她全身上下四处摸索起来。 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微微的扭动着娇躯,小手也按在我胸前,惊惶失措的抬起头,小脸上尽是不安。 却没料到我趁她抬头的瞬间,重重的吻上了她的嘴唇。 她从来没和男人有过亲热,被这样亲吻更是头一回。那瞬间,只觉脑中像是“轰”的一声炸开了一样,变得一片空白。 我突然的偷袭让她既惊又羞,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我只觉得怀中的佳人,全身柔若无骨,虽然隔着衣裳仍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肌肤的柔嫩与热度,尤其是紧顶着我胸膛的那两团丰肉,仿佛具有无限的弹力。 我贪婪的吮吸着她的嘴唇,舌头也跟着深入唇内,扫顶着她的光洁的牙齿,最后撬开牙门,把舌头伸到她的嘴里,仔细的品尝着这朵天山雪莲。 我突然的轻薄,让她变得完全不知所措,就那样呆呆的躺在我怀中,任我摆布。 那热情的拥吻,让她逐渐有些意乱情迷,那在她全身上下摸索的大手,所经之处都带起一股滚烫的灼热。 朦胧中她只觉自己的身体在软化,在膨胀,好像整个灵魂都脱离了身体,在空中飘荡。忽然似乎有一个硬物顶在她的腿间,不时的轻轻磨蹭。她虽是女儿身,还没经历过男欢女爱,却并不是白痴,自然明白那是何物,心中不由又羞又急,但身体却不听她使唤的产生一股热潮。 她的味道很香、很甜,肌肤也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光滑无瑕,让我爱不释手。从粉背、纤腰到隆臀,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兴趣却丝毫未减。 离开她的樱唇,移向她的脸颊、耳根、粉颈。而她也由最初的不知所措变得沉醉期间,虽然不曾采取主动,但对我的轻薄却是不再抗拒。 我一手揉捏着她浑圆的香臀,另一手却轻轻的拉开她腰带上的活结,将她的衣襟向两侧分开,露出粉白的抹胸。一双玉乳插翅高耸,似要弹出那胸围的束缚,顶上那粉红色的两粒凸起的痕迹分外明显。 大手在她的丰乳根部轻柔的划着,转着乳峰慢慢登上峰顶,紧紧握住那一手都握不下的乳峰用力揉弄。 我解衣的动作,轻柔得让沉醉在亲吻和抚摸中的无瑕毫无所觉,直到感到胸前有手指划动,才突然惊觉上身胸前竟已大大敞开。那洁白的上裳挂在手腕,胸前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抹胸,不由发出一声娇羞的轻吟,却也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欲念正慢慢升高。当她感到乳峰被握住时,全身像凉风习过一般,打了一个寒颤,下体也不自觉的溢出一股浓浓的液体。 看着她闭着眼,脸上及颈上的红晕却久久不褪,那殷红的双唇也比刚才要娇艳许多,虽是娇羞万分却并没有阻止我的放肆。 那沉默的放纵让我心中不由一荡,抱起她的身子,将她仰放在旁边的软椅上。俯下身再度吻上那令我欲罢不能的樱唇,顺着洁白无瑕的颈项,来到那柔软却坚挺的胸脯。 她又是一声轻吟,脸上浮现起一股难过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将胸一挺,男人那手下舌中传来的感觉如电击似的让她全身麻痹。脑中的昏眩与肌肤的颤栗,将她心理与生理上的需要,还有那极度的快感表露无遗。喉间开始发出咕咕的声音,身体微微的挣扎、翻转、扭动,双手更不时的揪扯我的衣服。 我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双峰,在上面不断的揉捏,大嘴更是隔着那薄薄的抹胸狂热的亲吻着她的乳房,挑逗着那正上方的两粒凸起。 突然,一阵不大不小的说笑声越来越近。 那悦耳的声音虽然很平常,但听在我和无瑕耳中却是晨暮鼓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那两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凌悦仙和柳清影。想来那是悦仙为了不让柳清影担心无瑕的安危,派人去通知了她,柳清影爱女心切,得到了消息自然马上就赶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燕无瑕,俏脸一下变得煞白。一向洁身自好的她,没想到却这么轻易的暴露在男人面前。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整个过程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男人大手所到之处,都让她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渴望男人的爱抚。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她拼命的摇着头,回想刚才的过程,她几乎找不到自己反抗的迹象。 她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可怕的念头,他差点就这么轻易的得到自己,那他会不会就因此而认为自己是容易被人勾搭上手的荡妇淫娃? 看着她美目通红,只是呆呆的看着我,我心中不由一急,她们就快到门口,而她此时还是半裸的模样。不由将挂在她手腕的衣裳合上,焦急的催促道:“姑奶奶,你快点,快把衣服穿上,有什么一会儿再说,好吗?”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轻轻的咬了下牙关,默默的站起身子,合上了那被我解开的衣衫,整理着裙衫其他地方的褶皱。 在凌悦仙和柳清影进来之前,她终于将自己全身上下收拾干净。